脚步声响起。
纪寒星踩着拖鞋走进来,静静看了他片刻。
然后他走过去,把李顾给戳醒了,纪寒星语气平淡却又透着些难名的情绪:“回去睡觉。”
李顾揉开眼,目光尚且朦胧,在看清眼前是纪寒星的瞬间表情柔和下来,只语气还有些含混:“星星,你怎么来了?快回去睡,小心着凉。”
纪寒星凝定地看着他,李顾坐着,纪寒星反而比他高一点,是个居高临下的姿态。纪寒星没接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回去睡觉。”
他抿着唇,看起来不太高兴。初中小男生露出了闹别扭的迹象,李顾不懂原因何在,习惯性带着点讨好对他笑了笑:“快回去吧,我写完这两题就来。”
纪寒星幽深的眼瞧着他,然后利落地伸手把老台灯拍灭了。屋里顿时一片黑暗,李顾倏然愣住。过了一会儿眼睛适应了环境,能看到外头卧室的灯亮着,些微的光照过来,隐隐勾出屋内陈设的轮廓。
李顾没有贸然去开灯,他知道纪寒星应该是生气了。这位初中小男生语气坚定不容反驳:“回去睡,题目明天早上我叫你起来写。”仿佛是察觉到李顾要说什么,纪寒星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早餐我做,留时间给你写作业,现在回去睡觉。”
李顾很识时务地从座位上走下来,要去牵他。结果小男生有主见得很,自己扭身先走,压根没想等他。李顾怕他看不清环境被什么东西绊到,刚刚要开口,结果自己脚下一个趔趄。纪寒星闻声回头,李顾心怀侥幸朝他一笑,纪寒星表情未变,转身抬脚一气呵成,李顾只能没什么出息地跟上。
纪寒星生气是一件令他紧张的事,可看着生气的纪寒星又让他觉得好玩。李顾在这可恶的矛盾里,稍稍消解了几分心中积郁。
两人休息暂时还是挤在一间房里,书房专门用来写作业,纪知青那间屋子暂时没人去动。李顾替纪寒星把脚搓暖了塞进被子里,然后仔细帮他把被子掖上。纪寒星有点别扭不想让李顾这样做,但他力气暂时还没有李顾大,只能被动接受了李姓大兄弟的服务。李顾小声试探着问他:“要不我搬出去吧,是不是我每天学得太晚吵到你啦?这样你都休息不好。”
纪寒星是背对着他的,沉默了多半天,李顾觉得他可能不想理自己了,这时纪寒星才不显山不露水地冒出一句话来:“别说事儿,我困。”
李顾也困,沾到被子就发现先前被他忽略的倦意涌来,他很快闭上了眼睛。那些写不出竞赛题的恐惧和挫败,一道被卷进黑甜梦乡里。还有长夜可供休憩,还有明日可供期待,忽然又觉得当时困扰自己的算是小问题。
第二天李顾跟纪寒星几乎是前后脚醒,纪寒星盯着他进了书房去做题,然后自己有板有眼进了厨房。厨房里传来油滋滋的声响,李顾怕纪寒星受伤,有意过去看一眼,结果刚一出门,就被听到响动的纪寒星“瞪”了回来,李顾缩缩脖子,没有什么尊严地滚回去继续奋斗了。
睡了一夜大脑好像恢复了运转,他几乎没有什么阻碍把昨天的题目写了出来,其中一道还发现了一简一繁两种解法。等李顾把习题册合上才惊觉没剩多少时间了,思路理出来之后还难在步骤繁琐。他匆匆把东西跨出房门,见纪寒星已经端正坐在小饭桌上,面前摆着一锅两碗,乍一看很像那么回事。
纪寒星面容端肃,小大人似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李顾下意识对他服从,赶紧坐下,再一看容器内的东西……李顾倒抽了一口凉气。
于是那天早上,大龄高中生李顾和初中小男生纪寒星吃到了焦黑的荷包蛋和齁死人的面条。人生经验又丰富了一点呢。
接住神灵降落的雨
当李顾把从小闻那里结到的茶钱给兔子奶奶的时候,老人家的感激溢于言表。他自觉受不起这么郑重的谢意,老实说实际卖的价格比这个高,不过是小闻帮忙卖的,所以每包也都给了她一些钱----这个是书里说的提成。
兔子奶奶赶紧点头表示她懂:“我就是不会说你那些花花名字,道理我明白,不能要人家白给你做事,这是礼数。”她说着又飞快数了几张出来给李顾:“这个,你也拿着。”李顾没要,却还是被不由分说塞了一手。兔子奶奶手收回去,又动作幅度很小地朝他招了招,李顾过来,她凑到李顾耳朵边上问:这个……以后还有人要不?
她问得很羞怯,仿佛把这好运当做上天给予的一份限时礼物,有的时候她应当感恩戴德,没有的时候也是情理之中,连这一点盼头都觉得羞于说出口。李顾听得心中涩涩,对她爽朗笑道:那当然啊,人家都给你店里摆上了,可多人能看到哩,总有人买的嘛。
兔子奶奶连声说好,她想送涂玉明去城里上学了:“就送到你之前学的地方,让他有个书读,将来能自己讨个生路。”李顾一口答应。当初他转学是纪知青去办的,具体怎么给学生办这些手续他不懂,他想到回去之后可能得找找许寄文。
李顾跟兔子奶奶说完出来,看到兔子红着一双眼,语气带着点质问意思:“我奶是不是让你给我弄转学的事咧?”李顾说是啊。兔子一抹眼睛,连带着擦了一把止不住的鼻涕:“我不去。”李顾“嘿”了一声:“哎我说你还挺有脾气,你不去干啥,怎么还不听人劝了还……”兔子眼睛红得更厉害了,李顾疑心这只兔子精怕是要当场显形,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