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手臂。
废人,到底还是一个废人,眼看着楚霁在下面为自己拼命,却连并肩作战的机会都不曾有。
这算什么?
遥想彼时在东区工厂,楚霁与他远远相望,最后默然抬起右手,坚定握拳抵在自己胸口,那个动作他到现在都不敢忘记。有一种信任执着无比,恰如楚霁永远都会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只是可惜,自己却一再辜负。
阿霁,不是说好再也不为对方流泪吗?你不是告诉我走出去便再不要回头吗?如今我孑然一身,只盼着父仇得报了最后一桩心愿,至此哪怕是浑浑噩噩过一辈子,也再不见你。有很多事情,既然命中注定,我宁可退避也不愿伤害你。
可你这个样子,让我如何放手?
爱便是爱了,我从不找借口,也从不允许自己后悔,可是阿霁啊,我早就不是从前的祁白,你却依然以初心待我,怎么值得。
头顶强光刺痛了眼睛,他急促呼吸着,试图从远处混战的人群中辨认出楚霁的身影,可是仍旧一无所获。
右手狠狠攥上钢栅,直至被勒出血痕。
早就应该更勇敢一些了吧,即使明知是绝路也要毫不迟疑地冲上前去,至少这样还可以陪着最爱的人共同面对危难,而不是被逼迫着袖手旁观。
或许,这会是最后一次了,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没关系,只要对方还在那里就可以。
“阿霁……”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理智重归脑海,祁白将手探入怀中,取出了那柄从不离身的“风雷”,他将目光停驻在刀刃上良久,终是缓缓扬起唇角,没流一滴眼泪,“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可我却从来不敢告诉你。”
你有多么想要保护我,我就有多么想要守护你,这种情感一分都不会少。我曾经以为牵了手就可以一辈子走下去,但世事难料直到如今,留存的愿望只剩下让你好好活下去。
你本没道理为我承受起那些痛苦和仇恨,我只是想要你继续意气风发地做自己,重新变成那个被称作“天之骄子”的楚霁。所以,好好活下去,亦或是,替我活下去。
他低下头,用手指将“风雷”精致的刀柄慢慢拧开,露出了里面细长尖锐的钢刺——他还记得,在很小的时候,父亲祁寒教过自己如何使用风雷,正面为刀反面为刺,总在关键时刻才能显示出其不可替代的作用。
还好,自己没有忘记。
钢刺穿过笼中缝隙插进锁孔,开始尝试着轻轻转动。
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看清了命运的轨迹,然后选择自己掌握。而唯一的理由,就是你还在等我。
……楚霁也记不清自己到底伤了多少人,又杀了多少人,骨头断裂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荡,夹杂着刀刃刺进血肉的闷响。
然而烈焰的人还在不停地围上来,无休无止,战胜他们仿佛遥遥无期。
他咬牙拔出插在肩头的短刀,反手深深扎进对方的心脏。他冷酷的格杀姿态让烈焰成员忌惮,他们一次又一次围攻这个年轻的男人,却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坚持那么久都不倒下。
血液顺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向外流着,很快就和落在身上的雪水融在一处,他能清晰感觉到体力在一点一滴地流逝着,比以往无数次受伤来得都要猛烈。
如果撑不到最后了怎么办?不能从容起身轻言安慰,小白会难过的。
周少庭立于战圈之外,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接一个倒在沙滩上,可视野范围内的楚霁却依旧傲然挺立着。尽管在地面上的他们根本看不清祁白的身影,可楚霁却依旧以顽强的姿态,步步朝吊车的方向接近着。
纵然是死也要见到对方吗?就算是放弃一切,也必须救出那个人吗?
究竟是何种执念,竟强烈到如此地步。也许和楚霁相比,自己对祁白的爱,真的不值一提吧。
所以注定永远都得不到对吗?和胜利和失败都没关系,只是得不到而已。
名为嫉妒的情绪霎时席卷了他的内心,多少年来,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般,觉得自己已经无力把握某些事物,而这种念头刺激得他在一瞬间就愤怒起来。
“楚霁,还要继续挣扎下去吗?一场游戏而已,你未免太当真了!”他一把拨开旁边沈梓君递来的雨伞,扬头挑衅般对着楚霁高声喊道,“你觉得自己还有可能带他回去吗?小白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变成我的人了,这辈子他只能老老实实呆在烈焰的领地,哪里都去不了!”
楚霁听闻最后一句话心头大震,蓦然脚步不稳一个踉跄,紧接着肩头便被追上来的烈焰成员用短刀刺穿。鲜血再度涌出,疼痛感登时让头脑恢复清醒,他拽过那个人狠狠扳折了对方的脖颈。
没有谁会比他更清楚了,若真是心甘情愿舍身于周少庭,必然是在无法选择的情况下,而这样的决定,简直比死还要让祁白痛苦。
小白,我不在的时候,你究竟还受了多少委屈呢?
多的是我不知道的事情,对吗?
抱歉,我到底还是迟到了太久。
“白——举——纲!”他抬手抹去脸上的水迹,向着吊车上方疯了一样地吼着对方的名字,“听着,坚持住,今天我一定会带你回去!”
只有我能带你回去,除了我,谁都没那个资格。
吊车上的祁白将那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他低下头,将所有神情都隐藏在长长的睫毛下。
钢刺拨动锁孔发出轻微的响动,铁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