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混入太医院的方锦庭红着眼眶,轻声哽咽,“您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为了太子和云氏……还望保重凤体!”
叫她连死也死不得。
“……哥哥。”
原是举国钦羡的一对璧人,如今只剩孤儿寡母,身上却担着最深重的国仇家恨。
清明时节,囚她的地方成了重华宫,宫里的人成了俪妃娘娘。她将耗尽重复繁冗的年华,为她生于险境的孩子谋一份几无可能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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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后太后遣人来请,皇帝一入上阳宫便看到一列女子,环肥燕瘦各有姿态,心里大约猜到所为何事。
“皇上年纪已经不小了,也该挑几个人在身边伺候,母后瞧着这几个孩子不错,让你自己来过目。”
李云景眉眼含笑,“母后的安排自是不会错的,先到钟毓宫里都住着罢。”
太后放下手中茶盏,语气平淡,“往后宫里住的人多了,云华是个骄纵性子,少不得要和别人吵架的,皇上不如赐公主一块好地方,让云华出宫罢。”
皇帝拧起了眉。
“……朕知道了。”
上一世李云景答应了这一个请求,公主便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招兵买马养精蓄锐,终成祸患。这一次他不会,也不能放虎归山,即使云华还只是一位柔弱的公主,全然不知自己身上背负了什么。
竹深虫吟阵阵,御书房内皇帝阅毕奏折,往桌上一掷,“传公主……就说朕让御膳房做了新菜式。”
云华来时桌前只皇帝一人,他想到以后大约没有机会再与李云景同桌吃饭,心里漫上些许酸涩,皇兄会有后宫三千佳丽,美人在怀……他怕是算不得什么了。
“皇上。”
“坐下陪朕一起用膳。”
一道鸡髓笋清透雅致,他却尝不出什么滋味,宫人斟满一杯,入口辛辣才发现是酒。添了离愁别绪,云华索性放开拘束,一口饮尽。
皇帝回想前世光景,他们之间似乎并没有这样的心情,不知怎么有些苦闷。他不想与对方干戈相向,云华这样乖巧听话,只要不篡他的位、造他的反,可以一直是最受疼爱的云华公主。
可惜暗卫来报皆是暗潮涌动,朝中臣子家眷不少与太后往来亲密,实在叫他不得不防。
“……云华。”
少年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皇帝把人抱到龙床上,命人前往钟毓宫召来所有女子。他一层一层解开少年的衣服,看到中衣时忍不住笑出了声,“谁今日里头穿的是绣着猫儿的?”
帘外无人答应。
“罢了,都送回钟毓宫,明日领赏。”
本想治一个淫.乱宫闱的罪名,大费周章也只是把人迷倒了而已。云华安静地躺在明黄色的被子里,皇帝仔细揭下他脸上的东西,终于见到那张绝色的脸……美人受罪怎么忍心。
叫他一声皇兄,便忍不住心软了。
皇帝将面具放进匣中,派人送往上阳宫。
他想知道底牌一张一张被人掀开,太后会怎么做,会如同当初一样与他妥协,还是执意要云华走上与他反目的那一条路?
哪怕云华不是他的亲生弟弟,这么多年的感情李云景却舍不得。何况若不是他有前车之鉴,太后人算不如天算,江山早已改了姓氏。
上阳宫里太后打开匣子看清是何物,脸上淡然神色瞬间收紧,她算不清是哪一步出了差错,云华的身份竟然在皇帝面前暴露,“……即刻摆驾长明殿。”
第6章 筹码
小美人安静躺在龙床上,太后来时只见她的孩子一动不动,心提到了嗓子眼,“……皇上对华儿做了什么!”
“母后不必担心,只是让弟弟睡得沉了些而已,”皇帝难得见到对方如此神色紧张,心中更添了几分把握,“朕与云华向来亲厚,假扮公主不过是一件小事,岂会因此责罚?”
太后稳了稳心绪,压下与皇帝撕破脸的冲动,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哀家乃前朝公主,先帝断不容哀家生下云氏血脉染指李氏江山,如今哀家只求华儿一世平安,若皇帝不肯答应……”
妆容精致华丽却难掩迟暮沧桑,美人终究敌不过岁月,皇帝轻轻摩挲着少年脸颊,“让云华留在母后身边罢,宫外人心险恶,朕心难安。”
銮驾回宫惊起一片寒鸦,幼鸟初生离不得母亲,不消片刻又急急落回枝头。
太后亲自用绢子替儿子拭面,十数年来云华顶着别人的脸,几乎没有机会仔细看看他的模样——这样纤弱,这样年轻,却要担负云氏一族的命运。
“……母后。”
太后拨开他的额发,神色温柔语声亲昵,“华儿,感觉好些了吗。”
云华略一愣,忽然记起自己原在长明殿中,语气不解:“我不是正在皇兄那里,怎么……”
“你御前失仪让你皇兄发现了身份,”太后接过苏叶手中瓷碗,喂了他一口稀粥,“好在皇帝没有追究,只是不让你出宫罢了。”
宫外人马已经交给了皇帝,一时难以调度,云华出宫反而没了必要。多年筹谋虽功亏一篑,但事情总会有转机,不需要急于眼前。
闻言云华才发现自己脸上已经没了其他东西,从记事起掩藏他面目的那一张面皮,被妥帖地收在了匣子里。
皇兄发现他并不是一位相貌平平的公主了吗?不知皇兄有无动怒,他心里愧疚,皇兄一直待他这样好,他却隐瞒了对方这么多年。
“云华愿意留在宫里陪伴母后左右。”
太后替他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