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散了,悦来接过徐狗子递来的蝈蝈笼,悄悄问道:“上回问你的事儿怎么样?”徐狗子一拍脑门,笑道:“你不提俺倒忘了。听说这回中元节,太皇太后身边的宫女秋黛可以在御用法船上带祭品。”
“哦?是她……”
“怎么?你认得她?”
“不认得,听过几回。你继续说。”
“好多人都去求她捎带几件东西给地下的亲眷,可这小娘儿就是不肯,说是不合规矩,心眼死着呢!”
“唔……我知道了,看来没指望了。赶明儿谢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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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黛,过来。哎呀,你快过来呀!”
“什么事,灵环?”秋黛边说边朝灵环走过来。灵环嘻嘻一笑,把一样东西往她手里一塞,又凑到她耳朵边轻道:“你也是该有个菜户啦!这是果房的常胜将军给你的字条儿。”
“哪个常胜将军呀?”
“什么?果房的贾悦来你不知道吗?斗蟋蟀准赢的那个!”
“他!”秋黛往左右看了看,低头道,“他找我会有什么事?”灵环把手一挥,笑道:“你不会自己看哪,我走了啊!”秋黛红着脸,转身回到绣桌前。她抿了抿唇,感到有点紧张,慢慢打开了字条。只见上面画着一两跟柱子,柱旁倒着一只水桶,画的右边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子”字。秋黛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起来。
秋黛很容易就明白了纸条的意思,是让她子时去与悦来相遇的武英殿。她向来是个很守规矩的人,老太后喜欢她乖顺老实,刚让她认了梁九功作干爹,正是如日中天之时。但她却觉得这一切毫无真实感,反而更加寂寞,上边的喜怒、下面的笑骂,都令她倍感压力,仿佛赤足走在独木上,一不小心就会失去平衡跌进身下冰冷的水涡里去。她现年只有十五岁,不懂排解这些积压,只能把它们深深藏在心里。
贾悦来,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呢?他每一次出现,都让秋黛莫名的悸动。还有接踵而来的安心感。“这是否便是灵环所说的缘分呢?”秋黛想。但她立即自嘲了,在这宫墙之内,非人的太监与宫女,有什么缘分可言?就是有也是假的,假的便是靠不住的。是的,没有希望,依然是这样无助。
那么为何?为何还要去见他呢?
一阵秋风吹来,秋黛连忙停下脚步护住手中的灯笼。她感到有点冷。走到武英殿前才惊醒,这么晚怎可能无端让人进去?于是秋黛驻足四处张望。她看到西面不远处有个人也提着灯笼晃悠。
她心领神会,默默跟了上去。
一直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悦来才笑道:“姑娘吉祥。”秋黛惊慌道:“不、不用,你叫我秋黛好吗?”
“好,那个……秋黛,其实我想求你件事儿。中元节快到了,我想请你帮个忙,我老爹老娘死得早……”
秋黛静静地听他说完,心里觉得又闷又沉:“又一个来求我的人吗?”她轻声道:“这不合规矩。”
悦来碰了个大钉子,一时僵住了。
“没别的事的话,我、我想回去,行吗?”秋黛觉得更冷了。
“啊!等等!”悦来忽然叫出声来,对着秋黛直直地跪了下去!
“你!你这是做什么?”秋黛连忙上去扶他。
悦来却不肯起来,沉着声音道:“其实,我自小要饭,根本没有父母。刚才骗了你,对不起。这次的事,是我的……结拜兄弟想悼念亲人……我知道他其实想死,他随时准备去死。但有时他又很坚强,他不会容忍别人的侮辱,他也从不低头,甚至会反抗。他充满了矛盾。我知道他的心还未死。我想救他,我一直想救他……所以来求你……”
“你……”秋黛被他的恳求打乱了思绪,连寒冷都忘记了,只觉得一阵难过,说不清没来由的难过。“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最后她寻求解脱般地反复道。
“谢谢。”悦来站起身,除了道谢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秋黛心情低落,轻声道:“那么我走了。”
“等一下。”悦来解下身上的斗篷,双手送了过去,“秋天夜凉,这个给你。”
秋黛缩了缩手,还是接下了。
悦来按了按顶子,又道:“真的谢谢你。”
秋黛感受到他的温柔,微微一笑。她忽然觉得秋风也并不是那么冷了。
中元节也叫鬼节,是农历七月十五。据说在这种升天下地的关键日子上,鬼是到处乱窜的,所以宫里的人,上上下下都有些提心吊胆。早从七月初十开始,整个皇宫就被浓浓的压抑沉闷之气笼罩了。
“咳咳……咳咳咳……”西河沿的一间黑瓦屋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泗水的咳疾日益沉重,与他同住的几个太监一起向上头请示,希望让他搬出去,以免打扰他们休息,于是泗水被单独安置到了这间偏僻的小屋。
没有差使的时候,悦来不在的时候,这里总是过于宁静。不过,每当泗水为这宁静感到悲凉,蝈蝈欢乐的叫声便会响起,驱散这令人不快的阴霾。泗水把悦来送他的蝈蝈养在新摘的葫芦里,管它叫“赶明儿”。
“也可说是因祸得福啊,和那些人住在一起你也不好受的。”几天前悦来拎着一只竹笼来找泗水,安慰道。
虽然他说的不错,但被驱逐出人群,始终不会有快乐的心情吧。悦来见泗水还是闷闷的,便咂了咂嘴,神秘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笑?”泗水见他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