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道长侧过头,他只摸到了一束染血的白发,撩起来的时候露出小半面孔,苍白得比这发丝还要少上三分颜色。
“我总有办法,让你变回原来的样子。”赫连御将那束白发规规矩矩地别回端清耳后,温声道,“师父,你再等我几天,料理好那些杂碎,我就抓几个人来帮你恢复功力……太上宫的玄素、百鬼门的楚惜微,甚至顾欺芳的好徒弟叶浮生,我一个都不会漏, 你且耐心等着吧。”
端清自始至终都没对他说一个字,也没抬头看他一眼,不知道是没力气,看是不想。
赫连御的语气这般温柔,却让萧艳骨不寒而栗。
修罗手夺功便是要命,因为武者一身内功气血便是根基所在,若是被他掏破丹田洞穿气海,性命也就随功力一同去了。
可赫连御还不想让端清死。
他让萧艳骨用机关钳住端清的行动,在两天之内分六次一层层抽取端清的内力,不破丹田气海,却从奇经八脉里抽丝剥茧,如此折磨还不如给个痛快,偏偏那人不知道是没有痛觉还是太能忍耐,从头到尾一声也没吭过。
萧艳骨不敢想,本来就强劲如斯的赫连御如今得了端清的内力,该会变成怎样的恶鬼修罗。
她背后冷汗淋漓,赫连御得不到端清的回应也不生气,起身对萧艳骨道:“我闭关两日,你给他处理伤口,别让人死了。”
“……是。”
眼见赫连御的身影消失在洞口,连脚步声都在耳中远了,萧艳骨还不能放下提在嗓子眼里的心。她定了定神,看着白发道长的眼神意味不明,指间突然滑落了一支精铁长针,向那人肩颈大穴探去。
这已经是个废人了。萧艳骨这样告诉自己,手却有些发抖。
下一刻,那支长针被人两指夹住,分明离皮肉只剩分毫,偏偏不能存进。
垂首的白发道长不知何时抬起头,一双恢复琥珀颜色的眼睛冷冷看着她。
怎么可能?!萧艳骨心头一跳,毫不迟疑地弃针,反手便是一记“缠绵”扬空而出,然而那漫天雨幕般的牛毛细针竟无一穿骨入肉,甚至连半点声息也被发出,便被一截断刃扫了下来。
断刃?!萧艳骨脸色剧变,她看到那截原本插在洞壁上的锈迹断刃被白发道长一掌震了出来,落在那只苍白的手中就像握住了一根枯枝,绽开血色的梅花。
哪来的血?
颈侧一凉,萧艳骨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指腹上有殷红一线,那伤口不深,却让她心惊胆战。
刚才那截断刃能划破皮肉,就能封喉断骨。
她看着端清手扶墙壁站稳身形,动作很慢,可萧艳骨不敢再动第二下,因为她知道这个人不会给她第二次活命的机会。
“你……还有内力?”
萧艳骨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抖,她无法想象有人能在赫连御的修罗手下仍存余力,就算那个人丹田气海仍在,可是被抽空了经脉里所有真气之后,怎么可能还能站起来?
“把手从袖中刀上拿开,贫道若想杀你,刚才就不必留力。”端清的声音很轻,比蚊呐也大不了多少,“赵冰蛾的徒弟,跟她一样心狠手辣。
”
萧艳骨猛然抬头,袖中一截刀刃滑入掌中,那本是她手上一只寒铁镯子,按下隐藏机括后便褪下外壳,弹出隐藏其中的一圈寒刃,像个在指间盘旋的银环。
三刀分流定乾坤,其中惊鸿主快迅疾无匹、断水主势惊涛骇浪,而挽月主变,阴晴不定。
月是本有阴晴圆缺的。
第202章 大患
十六年前葬魂宫异变的时候,萧艳骨也不过二八年华。
她是萧白水跟妓子留下的fēng_liú帐,他对她没有多少父女情,萧艳骨也就从小歇了孺慕之思,因此当赫连御看中她的暗器天赋时,萧艳骨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跟他做事,像是条再合格不过的白眼狼。
然而在她认识赫连御之前,已经有了师父。
十岁的时候,萧艳骨还没有名字,始终等不来爹,娘却早死了,她身在风尘之地,死后一口薄棺葬了一生,老鸨看着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琢磨着怎样调教她一身奴颜媚骨好做棵摇钱树。
赵冰蛾就在那个时候路过,看着小姑娘死死扒着棺材不放手,想起自己疯傻的儿子,难得动了一线恻隐之心,花钱把人买下。
她看着小姑娘哭哭啼啼地收敛娘亲遗物,那一包不甚值钱的东西里有支铁质的蝴蝶钗子,赵冰蛾眯了眯眼,上前把东西拨动了几下,竟然是一枚伪装极好的蝴蝶镖,后面刻了三道水纹。
这是白虎殿主萧白水的印记。
当时赵冰蛾被赫连御欺瞒,对赫连沉怀恨在心,萧白水是那人的左膀右臂,就是赵冰蛾复仇的绊脚石,可惜对方谨慎得很,就连赵冰蛾也一时找不到下手之处。
以她的傲气,不屑于骗个小姑娘,赵冰蛾拿着那枚蝴蝶镖,对小姑娘道:“我想收你做徒弟,给你吃穿,教你武功,让你做人上人,但你要帮我把一个人拉下马。”
小姑娘抹掉眼泪:“谁?”
赵冰蛾道:“你爹。”
十岁的小姑娘从来没见过爹,她记忆里的男人只有青楼龟公小厮和来往恩客,保护她的人是娘,给她温饱的人也是娘,娘一直等的男人失了约,她就没了娘也没有了爹。
于是小姑娘说道:“好。”
赵冰蛾把蝴蝶镖抛还给她,七天后萧白水得到了消息,前来此处用一杯薄酒祭奠了女子新坟,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