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在听到这一句之前,以为长孙无忌一开始会是对自己破口大骂,例如是什么荒yin无耻、不顾伦常之类的骂话,他对此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决定不管对方骂得怎么难听也要先忍着,等长孙无忌发泄完怒火之后再看看以什么方式把陈福对李世民的“揭发”婉转地说出来,提议他们应合力查出真相,而别要不管不顾地一味互相怨恨。可是他作梦也想不到长孙无忌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会是如此,一时之间倒忘了此时自己的反应是应该愤怒,而不是吃惊。
“你……你说什么?”他目瞪口呆了好一阵子之后,终于能从喉间挤出这么一句应对的答话。
“怎么?唐王到现在还不明白你昨天对世民的所作所为,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样的愚蠢之极的事吗?你是不是从太原起兵到攻陷长安这一段路走得太顺利了,以致于你得意忘形了?你忘记了你如今不过是控制着长安及周边三辅的小小一块土地,你忘记了这天下还远远没有完全给你收入囊中,你更忘记了……”长孙无忌一口气说到这里,才停顿了一下,更加强了语气,“……这世上最有能力助你扫平天下、一统宇内的,就是世民这个你的亲生儿子!”
长孙无忌又停了下来,看着一副听得神迷目眩之色的李渊,等他略略回味了一会儿,才又继续道:“可是现在……你却把他大大地得罪了!不,你是把他的心大大地伤害了!你还能指望他为了你而到战场上出生入死、浴血奋战,给你把这天下打下来,把你这既无名份、也不符实之人拱为真正的天子吗?”
听到这里,李渊却是嘴角一掀,露出一个鄙夷的冷笑,道:“长孙无忌,这就是你要来跟我说的话吗?对于昨晚的事,对于那事对世民的影响,对我的影响,你就只是想到这些利益之争么?”
“是的!”长孙无忌斩钉截铁而又平淡得像是视为理所当然那样回答了李渊,“因为既然你昨晚能对世民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我已经不会再奢望你对世民还能怀有一个父亲对儿子应有的关心爱护。像你这种无情无义之辈,动之以情有什么用?直截了当地诱之以利那还不更省事些?”
李渊听他说得如此尖刻,一面是怒气渐生,另一面却也是越发的疼痛难抑。这个时候他才隐隐地明白,长孙无忌终究还是在骂自己荒yin无耻,但比起直接地骂那样的话,他那样转弯抹角地冷嘲热讽,更像是一刀刀都扎在自己心头,却又看不见摸不着,也更为猝不及防,让自己本来早就做好忍耐承受的准备的心,变得像是毫无防备一般,给他斩得遍体鳞伤。
书生骂人,就是用这种方式的呀?句句不带脏字,却句句更毒更伤人!
李渊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下心中的隐隐生痛,道:“你替世民痛恨我,我可以理解,也无话可说。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只是一味地发泄也不是办法。你为什么不冷静一下,想一想怎么弥补此事?”
他本来想紧接着就委婉地提出陈福说昨晚之事其实是李世民故意所为,然后强调自己并不相信,因此想请长孙无忌也帮忙查出此事的真相。谁知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便已听得长孙无忌抢过了他的话头,道:“说得好!事情不发生都发生了,一味纠缠于过去也没什么意义。既然唐王你都提到如何弥补,那我也不怕开门见山地跟你说:你要补偿世民所受的伤害,那就拿你最重要的东西出来给他吧!”
“最……最重要?你是说……”
“嗣位!”长孙无忌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如果你真的是那么喜欢世民……而不是像你昨晚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仅仅是喜欢他的身体,那就把嗣位给世民吧!”
“你……”长孙无忌的这一番话直似一个大锤子那样重重地敲上李渊的后脑,震得他耳廓之内“嗡嗡”的作响,脑中——不,还有整个身心都——更是剧痛难当。
他不是因为突然听到这个条件而感到太过震惊——要知道,陈福刚才就已经跟他说了,昨晚其实是李世民故意那样脱-光了衣服爬到他床上去有心勾引自己这亲生父亲的,其目的就是要拿那身体来交换嗣位。但他直到听见长孙无忌说出这番话之前,都不相信——他是不肯相信,更是不敢相信——李世民真的是怀着那样的心思做出如此无耻之尤的事情。然而现在,他不得不……开始相信了!
虽然长孙无忌刚才一上来就声称他不是替李世民来说话,可是李渊仍然是认定了,这个二儿媳妇的哥哥这么一大早到这里找自己,当然是代表李世民而来的。
如今他对次子的信念一旦发生动摇,不但是开始相信陈福说的那些诬蔑之言,甚至不由得开始揣想,昨晚就是眼前这长孙无忌正好在自己差那么一点便能完全地占有儿子的身体的千钧一发之际闯进寝房,坏了“好事”,该不会这其实也是李世民的计谋的一部分吧?儿子既要用他那身体勾引自己,好拿这“丑事”作要胁也好、作交易条件也罢,以换取自己把嗣位给他,但又不想真的被自己占有,最好的办法不就正是让这长孙无忌与他配合得丝丝入扣,悄悄躲在外头一直等到自己吞了饵上了钩、但又没能真的吃进去的那一刹那才突然现身吗?然后这与儿子同谋合计的长孙无忌,又在现在这个昨晚之事才刚刚发生过、换作常人根本不可能敢来面对自己的时候却如此倨傲不恭的再次现身于自己眼前,还那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