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后,柯娜邀请他到家里做客,参加自己的生日宴会。尼斯对陈鸥说了,陈鸥非常高兴,为他准备了体面的做客衣服,亲自开车送他到柯娜家。
只有尼斯和柯娜的两个邻居小伙伴参加了宴会。柯娜家里很大,到处都是亮晶晶的装饰,水晶吊灯,瓷瓶,银碟,晃得尼斯眼花缭乱。陈鸥从不在家里摆多余的装饰,怕影响尼斯活动。
“尼斯,听柯娜说你经常给她讲大海和海豚的故事?”柯娜的母亲是个和蔼美丽的女子,穿着一条绿色真丝连衣裙,戴着晶莹的钻石项链。
尼斯没想过柯娜会把他的话讲给父母。他觉得那是他的秘密。他讲给柯娜听,不代表他愿意和柯娜的父母分享。陈鸥就从来不会把他的话讲给教授或者马丁。他抿着嘴,没有说话。
柯娜责备地看了他一眼,替他说:“尼斯小时候在海边长大。”
“我们都在海边长大。这里本来就是海滨城市。”一个小客人抢先说。客人们都笑起来,认为这话说得很聪明。
“不,我是在海里长大。”尼斯开口道,他不得不为自己说话,以保持自己在柯娜心里独一无二的地位。
柯娜的双亲摇着头,不再笑了,虽然脸上仍旧保持着和蔼的神色。尼斯想,他们不相信我的话。
当晚,陈鸥把尼斯接回家后,和教授在客厅做了一席长谈。陈鸥说:“他们不客气地对我说,尼斯吹牛,说谎。我们得和尼斯讲一下他的来历了。”
“然后他们会认为尼斯是个野孩子,更加鄙视他。”教授不屑地说,“那对夫妇蠢得很,是瓦根第夫人的远亲,也就是说,与路易斯集团有点瓜葛。算了吧,像这样的人都自负得很,只能相信眼皮底下看见的一点点事。没必要为他们采取任何行动。”
陈鸥和教授都以为柯娜只是尼斯的一个普通小朋友。尼斯站在门投下的阴影里,想了很久。
第二天,柯娜找到尼斯,气得小脸通红。
“昨天你为什么对我父母没礼貌?”她大声说,“你可知道为了邀请你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向父母说了多少好话?像我这样的家庭,竟然邀请了你和你的父亲!”她骄傲地昂起小脸。
尼斯对她的喜爱之情比烈日下的冰块消失得还快。他什么都没说,扭头就走。
柯娜拦住了他。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不知道什么话永不能说,什么时候不该使性撒娇。如果柯娜这时道歉,那么尼斯也会因自己的无礼道歉。两人的感情会因为这场风波更加融洽。至于柯娜的父母,自有陈鸥去设法周旋。
可惜柯娜被尼斯始终的关注宠坏了。尼斯不知道,从很久之前,也许是从青春期发育开始,他就成为了学校女孩子们窃窃私语的话题以及注意的焦点。他有一个年轻帅气的父亲,他学业极佳,游泳比赛从来都是冠军,他有一张混血儿的英俊面孔,这让他的沉默不合群受到极大的原谅,并且为其增添了一种神秘的魅力。
女孩子们都想获得尼斯的注意,可惜他的眼里只有柯娜一个人。柯娜在感到幸福的同时,属于女性的自满迅速生长起来。
“道歉!”柯娜大声说,像一个骄傲的公主,“否则我永远不原谅你!”
尼斯站住了,他不能推开挡在面前的柯娜,陈鸥给予他的教育里有“永远不能向女性动手”这一条。
他听见围观的同学们窃窃私语,女孩子们吃吃直笑,男孩子们妒忌的冷哼声。
“如果你先因刚才的话对我道歉,我就到你父母面前,为昨天的无礼道歉。”他清晰地说。
围观的笑声大了起来。柯娜脸色更加红了,这次是连气带窘。
“你竟然……”这时她看到了尼斯冷漠的眼色,于是她醍醐灌顶,知道两人一直以来在感情上的默契,已经由尼斯单方面宣告终结。他们掰了。
“你不过是从海边捡回来的野孩子!”半天,她憋出了一句话,哭着跑了。
当天晚上,陈鸥不得不向尼斯解释他的来历。
“你不是野孩子,你是我今生发现的最大奇迹。”陈鸥认真地盯着他的双眼,强调说。
尼斯觉得心被撕成了两块,一块大,一块小。小的那块逐渐粉碎,每一次碎裂都让他痛彻心扉。随着小的那一块逐渐化作灰尘,他感到有一部分的自己随之无影无踪,自己不再完整。奇怪的是,大的那块也在不住生长,尽管始终不能将原先部分弥补得天衣无缝,但它的生长越过了旧有界限,让他觉得自己内心更加饱满,更加充实,更加具有力量。
***
(回到现实)
毫不节制的性令人空虚,毫无条件的爱使人成长。只有分别接触到两者,才能清晰分辨其中区别。尼斯本来可以循着陈鸥划出的路,谨慎地度过青春这段危险期,通过各种途径了解青春期该了解的一切,同时不必付出太多学费,就像鱼儿聪明的吃掉鱼饵而不被钓起。
不像现在这样。
尼斯接连吸了几口气,才终于发出声音:“对不起。”
陈鸥摇了摇头,双手紧紧握住尼斯肩膀,既是传递原谅的讯息,也是为他自己说出接下去一番话鼓舞勇气。
“没关系,不管犯了多大的错,我都会爱你。但……”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狠心说了出来。
“你不能再留在家里了。”
尼斯蓦地抬起头来,惊惶的神色让陈鸥想立即收回自己的话。他几乎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接着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