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很好,有石崇这样宠爱我,日子过得细致多姿,全然没有任何可挑剔的,便自然也不太喜欢恨着别人,心中淡淡一掠,便也只是咯噔一下罢了。
他见我不语,复紧张道:“绿珠姑娘,你究竟愿不愿意知道?”
我探手摸着茶杯边缘,抬眼与嵇绍一笑,摇了摇头道:“我不愿意知道。”
他目色收紧,一团浓墨般的黑转即化开,如清风追月:“绿珠姑娘为何不想知道?难道…你真的不在乎这些吗?便算是你知道了,恨着他,打着他,也好让他心中觉着,自己总算是有机会偿还当初的罪孽了不是?且你不知,如果你那生父知道了你的存在,自会对你很好的。”
细细想来,他一开始不说话,便是恐慌。待我开口,才敢将这一切说出。他同当初一般,一样的懦弱恐慌。
且我不需要他,又何苦经受他这般诱惑呢?便道:“嵇先生不必多言了,我便是不想知道我生父是谁,他是死是活,都和我没有关系,当初他未养育我,我如今也并不想让他赎什么罪,想来他没有得到我的恨,亦没有得到我的爱,便如今愧疚着,让他一生都愧疚着,时常心上如哽着一道刺,不是很好?”
他错愕不及,显然被我的话吓到。容色时白时青,抬手去端面前茶杯时,手禁不住抖起来,大半杯茶全数洒在衣袂之上,隐隐几滴溅到我,我却无情别过头去,朗声唤来门外小草道:“嵇先生衣服脏了,你去带着嵇先生去偏厅换身新衣裳。”
嵇绍却避开小草,起身与我作揖道:“不必了,今日时候不早,在下便准备离开了,打扰绿珠姑娘这么长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我眼盯盯望着桌前青瓷茶盏,其中茶叶于滚水下渐渐褪出色泽,心中起伏不定,一时觉得,憋闷地厉害:“嵇先生还是去换一件衣裳再走吧,那水是烫的,若是这样出去,天气转凉,恐怕受风的。且你若是这般出去了,也不符合我家老爷的待客之道啊。”
嵇绍听我如此说,便只好跟着小草去换衣裳。随后不声不响地,便从旁门离开了。
我想他是心灰意冷,不再想与我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多说一句。可待他真的走了,我心中却不免后悔,试问天底下,还有比我这般更过分的人么?
☆、第五十二章
复过几日,我从石崇口中得知,嵇绍因有急事,便要回洛阳城,这一走,若非有什么公事,恐怕再不会来河阳。
石崇一向与嵇绍交好,他要离开,石崇势必是要去送的,临行前一日,石崇与我窝在帐中,偶然听他与我有意提起:“明日我要送嵇先生离开河阳,珠儿想不想陪我一道去?”
我这几日睡不下觉,白日窝在石崇怀中,倒昏昏欲睡的,如今听石崇这般问,忽提起精神,与石崇反问道:“我为何要陪你去?”
石崇道:“我自然是想要珠儿你时时陪在我的身边了,送那嵇先生走,起码要花上半日光景,我怕珠儿在金谷园无聊,且也想着,带珠儿你去外面逛一逛吗!”
他自是清楚,我待在他身边如此久,早分辨得出他话中真假,可他仍如此说,不免让我心生气愠。从他怀中起身,用手指戳了戳他太阳穴,语气尖刻:“是吗?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不知道啊?”
石崇虚声一笑,黝黑瞳仁提溜一转,额间却坠下颗汗珠:“珠儿你怎么如此说?我向来关心你的,难道你至了如今,还怀疑我对你的真心吗?”
我起身,双手抱在身前,与其质问道:“如此关心我?所以你便是关心我,才将我与你说的那些事,全都告诉嵇绍了?”
石崇愣了愣,装模作样:“什么事啊?”
我指着他鼻尖,气势汹汹道:“你还跟我装?上次你如个厕,便将我丢在那里,害得我与那嵇绍好生别扭,听他说的一堆话,你不知我……”我自说不清内心的复杂,只一想到嵇绍与我那不可说的关系,便不禁止住言辞。
石崇目色一闪,忙将我迎入怀中。我一闻见他身上的檀木香泽,便觉有了依靠,不住啜泣。
他缓慢拍着我的背,语色温和,与我解释道:“珠儿莫要伤心,我是真的在乎你,才会如此的。你是不知道,那嵇先生在我大寿隔日便来造访,再三问了我好些,我自觉得他这人向来不会如此的,遇上这般态度,对他来说便不会是个小事。且我想,倘若这事你能知道也是好的,我不想瞒着你,而之后如何去选择,便是你自己的想法了不是?”
我默不作声,只一想到石崇背着我,将我告诉他的那些事告诉了嵇绍,便不免窝火。
他见我不语,复道:“我自听你说过,你不想要这样一个人的,可他却不知,我当时若不给他这个机会,他总觉得是我要霸占你,不肯让你们……你也懂的,我视这嵇绍先生为好友,他如此恳求,我不好不帮的。但为了你着想,我还是提前与他说好,不令他直接说出这事,只要令你清晓,先看你的选择罢了。珠儿?难道这样,你也要怪我吗?”
我嘟着嘴巴,蛮不情愿地从他怀中出来,一双手